什么是收益率曲线倒挂?它与美联储政策和经济衰退有何关系?

Torben Etzold
Torben Etzold
经济学博士生

好的,这个问题很有意思,也确实是大家经常听到但可能不太好理解的一个概念。我尽量用大白话给你解释清楚。


什么是收益率曲线?为什么会有“倒挂”?

首先,我们得明白什么是收益率曲线 (Yield Curve)

你可以把它想象成你去银行存钱。你存3个月的定期,银行给你的利率可能是1.5%;你存1年的,利率可能是2%;存5年的,利率可能是3%。

为什么时间越长,利率越高?很简单,因为你把钱借给银行的时间越长,中间可能发生的变数(比如通货膨胀)就越多,你的风险就越大,所以银行需要给你更高的利息作为补偿。

把不同期限的存款利率连成一条线,这条线就是一条“收益率曲线”。在金融市场上,我们通常看的是美国国债的收益率曲线,因为美国国债被认为是全球最安全的资产。

  • 正常情况:买短期国债(比如3个月、2年)的收益率,要低于买长期国债(比如10年、30年)的收益率。这条曲线是向上倾斜的,像个小山坡,这很健康。

  • “倒挂” (Inversion):这就是不正常的情况了。当短期国债的收益率,反而高于长期国债的收益率时,就叫“倒挂”。比如,2年期国债的收益率是5%,而10年期国债的收益率只有4.5%。这时候,收益率曲线就不是向上倾斜了,而是向下倾斜,头重脚轻,所以叫“倒挂”。

这就像银行告诉你,存3个月定期给你5%的利息,但存10年只给你4.5%,你是不是会觉得很奇怪?这背后一定有原因。

收益率曲线倒挂和美联储有什么关系?

收益率曲线之所以会倒挂,美联储 (The Fed) 扮演了关键角色。这更像是一场美联储和市场的博弈。

1. 美联储的动作(影响短期利率):

当经济过热,通货膨胀太高时(比如最近两年物价飞涨),美联储的首要任务就是给经济“降温”。怎么降温?最直接的手段就是加息

美联储加息,主要影响的是短期利率。它一宣布加息,银行间的隔夜拆借利率就上去了,然后像2年期这种短期国债的收益率也会跟着飙(因为它们对当前利率政策最敏感)。

所以,你可以把曲线的短头,看作是被美联储用政策的手用力往上抬

2. 市场的预期(影响长期利率):

曲线的长头(比如10年期国债收益率),更多反映的是市场对未来经济的长期预期。

当市场上的大玩家们(基金、银行、投资机构)看到美联储在疯狂加息,他们心里会想:“这么个加息搞法,企业贷款成本飙升,大家消费意愿下降,经济早晚要扛不住,未来几年很可能会发生经济衰退啊!”

如果大家普遍预期未来会经济衰退,会发生什么?

  • 他们会预期美联储在未来不得不降息来救市。
  • 他们会把钱从风险高的股市等地方抽出来,去买更安全的长期国债来避险。

买长期国债的人一多,根据供需关系,长期国债的价格就会上涨。而债券的价格和它的收益率是反向关系(就像一个跷跷板,价格越高,收益率越低)。

所以,总结一下就是:

美联储为了抑制当前的通胀,拼命加息,推高了短期利率;而市场因为担心美联储的猛烈加息会导致未来的经济衰退,纷纷购买长期国债避险,从而压低了长期利率。

一个使劲往上抬,一个被预期压得往下掉,一来二去,短的就比长的还高了,“倒挂”就发生了

为什么说它是“经济衰退的预警信号”?

收益率曲线倒挂之所以被誉为“衰退预测之王”,主要有两个原因:

1. 它是市场信心的“晴雨表”

它等于告诉我们,整个市场上最聪明、资金量最大的那批人,已经对未来的经济投下了“不信任票”。他们宁愿现在忍受一个较低的长期收益率,也要锁定它,因为他们觉得未来的情况会更糟(利率会更低)。这是一种集体性的悲观预期。

2. 它会真的影响实体经济(自我实现预言)

这不仅仅是个信号,它会产生实际的负面影响。最重要的就是对银行的影响。

银行的传统商业模式就是“借短贷长”:它们从储户那里吸收短期的存款(付较低的利息),然后发放长期的贷款(比如房贷、企业贷款,收较高的利息),赚取中间的利差。

当曲线倒挂时,意味着银行吸收短期存款的成本(短期利率)甚至高于它们发放长期贷款的收益(长期利率)。银行发现做这笔买卖不赚钱了,甚至可能亏钱。那它们会怎么做?很简单,收紧信贷,不那么愿意放贷了。

企业和个人借不到钱,投资和消费就会减少,经济活动的“血液”就流通不畅了,这自然会把经济推向衰退。所以,它在某种程度上会成为一个“自我实现的预言”。

总结一下

  • 什么是倒挂? 短期借钱的利息比长期借钱的利息还高。这不正常。
  • 为什么会倒挂? 美联储为了抗通胀疯狂加息(推高短期利率),市场担心经济会被玩坏,预期未来会降息(压低长期利率)。
  • 为什么是衰退信号? 它既反映了市场的悲观预期,又会通过影响银行放贷意愿,实实在在地给经济踩刹车。

历史上看,自二战以来,美国每一次经济衰退前,几乎都出现了收益率曲线倒挂的现象。虽然它不是一个100%精准的水晶球(它不能告诉你衰退具体哪天开始,有多严重),但绝对是目前我们能找到的最可靠的宏观经济预警指标之一了。